本报记者 冯洁

5月17日，天然气价格改革方案已报送国务院待批的消息披露，在方案具体内容尚无从知晓的情况下，被媒体多方引证的消息人士称，“中国天然气价格改革并不是简单的涨价，而是理顺价格关系”。就在此前3天，全国各下游主要燃气企业齐聚杭州，面对日趋明朗的油气价格与国际接轨趋势，以及天然气涨价在即的局面，召开了一场“天然气时代的城市燃气发展论坛”。

燃气企业的这次聚会并非临时起意，而针对的是上游石化企业近期可能陆续调高天然气价格的动向。今年4月底，各城市燃气企业已通过中国城市燃气协会，向国家相关部门提交了一份呼吁建立城市燃气与上游天然气价格联动机制的紧急报告。

该报告称，在我国现行的天然气价格上下游分段管辖体制下，受地方政府管理的下游企业缺乏调价的政策空间。同时，上游气价一次性大幅度提升，将使下游企业陷入两难境地，涨则可能被更具价格优势的能源替代而失去用户，不涨则企业经营成本骤增难以为继。此外,燃气企业普遍反映，即便下游能够涨价，按照价格调整程序，也无法与上游调价同步进行，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的时间差足以让下游企业陷入经营困顿。

事实上，如果一次性提价过高，下游损失用户、减少用气量，对天然气产业的整体发展不利，既不符合上游石化企业的利益，也有悖于国家的能源战略和价格改革的长期目标。国家发展改革委宏观经济研究院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姜润宇在杭州表示，天然气价格与国际接轨从长期看是大势所趋，就天然气价格体系改革的步骤而言，应按照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价格改革经验，遵循循序渐进的原则，分步实施与国际市场接轨。

天然气行业的上下游之争

“如果说国内天然气价格与国际接轨是大趋势的话，维护上下游利益的最好方式是建立价格联动机制。”中国城市燃气协会理事长王天锡在论坛上表示。住房与城乡建设部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秦虹也认为，国际上天然气改革领域有很多经验，上下游应该形成利益共同体，实行价格透明化，建立合理的利益分配机制。

中国城市燃气协会的数据显示，截至2008年，我国已有280个城市应用管道天然气，全国大中型城市天然气民用气人口已达1.1亿，城市燃气中天然气供应量达到300多亿立方米，占全国天然气总消费量约50%。同时，中石油是国内最大的天然气提供商，产量超过全国产量的70%以上，中石化、中海油也是上游主要的天然气供应商。

“由于天然气供给商只有很少的几家，同时上游勘探生产与中游的长输管线没有拆分，天然气的供给处于垄断竞争状态。要进行引入竞争的改革，是需要若干条件的。从目前的情况看，这些条件还不具备。”姜润宇表示。

王天锡则直指，“相对于上游，天然气行业的下游改革是成功的”。他认为，今天中国城市天然气行业取得的成就，得益于城市燃气行业引进市场竞争机制的改革，使得大量民间资本和外资进入，不仅解决了城市燃气发展的资金瓶颈，同时引入了先进的技术和管理，有力促进了城市天然气消费市场的发展。

价格分歧源自管理机制不同

论坛上，不少燃气企业都提到，围绕着价格涨跌分歧的天然气上下游之争，恐怕源自于上下游不同的管理机制。前述燃气协会的报告称，目前我国的天然气价格实行分段管辖体制，即天然气到城市的门站价由国家制定，而城市天然气销售价由各地方政府制定。上游主要关注国内市场价格要与国际气价接轨，但是地方政府定价时更关注民生和社会稳定等政治需要。上游调整价格，国家发个通知即可调价。而下游的城市燃气价格要面对地方政府、千家万户，考虑因素诸多、调价程序繁琐，价格调整难以及时到位。

“面对持续、频繁的天然气上游价格调整，依据现行的价格法，城市燃气企业必须不断提出调价报告，提请价格认证，举行物价听证会，此举耗费大量的经济、社会资源，势必引起消费者的反感，而且可能出现否定听证议案的可能。”国有独资的天津市燃气集团在其建议书中如此表述。尽管规模和发展水平不同，广州、深圳、成都等燃气企业，以及新奥、中华煤气等引入民间资本和外资的城市燃气企业均面临同样的困扰。

“天然气价格逐步与国际油价接轨是发展趋势，我们想强调两点，一是启动天然气价格改革逐步与国际油价接轨，必须选择好时机，在经济环境较好的状态下启动，且稳步推进；二是天然气价格调整必须在天然气产业链中传递，形成上、下游联动的机制。”中华煤气国际有限公司副总裁刘杰向本报表示。

刘杰解释说，在当前天然气价格尚未与国际油价挂钩之时，受金融危机影响，全国天然气的用气量已普遍下降了20%。而国际原油价格的大幅下降，使液化气、重油等能源价格不断降低，天然气已逐步失去它在价格方面的优势，特别是工业用气，将会被其他能源替代。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上游调价幅度过高且过于频繁，下游可能会损失更多的天然气用户和用气量，不利于我国天然气行业的长远发展。

杭州燃气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吴晓甦强调天然气价格调整对天然气市场规模的影响，“对于上游企业而言，也不是价格越高越好，价格决定市场规模。”

“城市燃气的真正对手不是中石油，而是电力部门。”下游企业也有不同声音，北京燃气集团有限公司常务副总经理于力表示，对于中国而言，目前仍处在天然气短缺的阶段，但随着土库曼斯坦的气源接通，这种状况会很快得以改变，到那个阶段，上下游的利益是一致的。就北京燃气的情况而言，陕京线正是中石油与其共建的合资项目，双方分享利润。北京燃气也同时涉足上游，与大唐电力合作在内蒙古开发煤制液化气，其液化气获准使用中石油的管线输送。

近日，有消息表明中石油的全资附属公司昆仑燃气，已与母公司中石油签订协议，收购其持有的城市燃气业务股权，全力进军天然气下游市场。这对于下游企业而言，无疑又是一个不利的消息。

天然气价改应小步快走分步实施

“从理论上讲，天然气上中下游的成本应该完全传递，比如广东的LNG项目正是如此。如果成本不能传递，就无法形成完整的产业链和价值链。”姜润宇认为，天然气产业各个环节的销售价格，应该能够补偿完全成本并获得合理利润，在推进天然气价格改革时，要充分考虑低收入居民的承受能力，通过补贴政策，解决低收入居民的生活用能基本保障问题。

而涉及到天然气定价的价格形式问题时，姜润宇表示，在价格改革的过程中，各种价格形式究竟在何种市场条件下使用，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因地制宜。目前我国采用的价格形式主要是成本加成和按用户分类价格，国际普遍采用的两部制价格和阶梯价格还没有广泛实施，这与市场的发育进程有关。

姜润宇主张“小步快走、分步实施”天然气价格体系改革。他认为，天然气价格有较强的区域性特征，不同的市场区域油气价格比是不同的，并非完全一样。目前，日本的油气价格比大约为1?0.69，与日本相比北美的油气价格比较低，欧盟则较高。目前，我国的这一比例为1?0.27，即中国天然气的价格是相对较低的，这也是我国近年天然气需求极其旺盛的重要原因之一。

姜润宇说，从长期来看，考虑我国所处的市场区域，参照日本的油气价格比，将中国天然气的油气价格比逐步调整至1?0.7左右，与国际市场接轨，有利于更好地利用国际市场的天然气资源，也有助于贯彻资源节约、环境友好的可持续发展战略。

围绕天然气价格改革，近来传闻较多。以记者的观察视角，近期的这场改革引发的讨论中，来自下游企业的声音较多，这些企业的姿态也比较主动，而上游企业似乎普遍显得比较低调。